一九四二年二月,日军华北方面军在北平举行参谋长会议,传达中国派遣军总部的作战计划,叫嚣要在冀中地区实行大扫荡。
日军为什么选定冀中地区为“扫荡”的主要目标?
日军确定冀中平原为扫荡的主要目标,就是因为意识到冀中区无论在军事上,还是在经济上,都与华北各抗日根据地,特别是与晋察冀边区基本地区山岳地带,有着互相支援,唇齿不可分割的联系。
在日军内部,曾流传着这样的说法,把冀中平原与八路军的关系,比之为滇缅路对于中国、乌克兰对于苏联一样重要。
同时,日军也深深感到,五年来冀中抗日根据地的存在与巩固,对其威胁颇大,严重威胁着其心脏:平、津、保、石地区,及其军事命脉:平汉、北宁、津浦、石德四大交通干线,使其日夜不得安宁。
所以,华北方面军对冀中的扫荡,尤为重视,三番五次向所属部队下达指令,声称:如能全部控制冀中,则华北心脏之患基本已去。
由此可见,日军对冀中根据地的存在,一直视为心腹大患。这次是下定了不予摧毁决不收兵的决心。
一九四二年五月以前,冀中区斗争形势已经非常严峻。根据地基本区急剧缩小,只有深县、武强、饶阳、安平四县相连接的一块地区,即人们所称的深武饶安地区,算是最大的了。
而这一地区,东西跨度仅百余里,南北还不足一百里。面对这种形势,北方分局、晋察冀军区和聂荣臻司令员,指示冀中区党委和军区,要认真做好战斗准备。
冀中区党委和军区也预料到,日军在大规模的“蚕食”之后,很可能进行大规模的“扫荡”。区党委和军区多次下达指示,都要求冀中军民在思想上做好准备,以应付日军将要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大“扫荡”。
日军为了隐蔽作战企图,于一九四二年四月初,由驻天津的二十七师团,对冀东抗日根据地进行了“扫荡”作战;于四月二十五、六日,由驻保定的师团,对冀西地区进行了“扫荡”作战;于四月二十九日,开始对冀南军区进行了空袭作战。日军的目的,显然是要给冀中区造成一种错觉。
日军还调整了“扫荡”的兵力,先后调集了第一一零师团、四十一师团、二十六师团、二十七师团的主力,独立混成第七旅团、第八旅团、第九旅团的大部,配属有第二十九独立飞行队、骑兵十三联队和炮兵等,约五万余人。
在铁路线上调动兵力时,日军公开扬言要进攻晋察冀边区。在运输中,汽车、火车和马匹都进行了伪装,诡称是为了防备飞机轰炸,以此迷惑麻痹冀中区,隐蔽“扫荡”冀中区的企图。
日军四月中旬制定出作战实施计划,于四月二十八日下达了作战命令。
在第一阶段的作战中,日军对滹沱河以南、石德路以北冀中根据地的腹心地区,形成了一个大的包围圈。连同后续兵力共有三、四万人,配有飞机三个中队,坦克、装甲车数十辆,联合行动。
在冈村宁次亲自指挥下,日军以鱼鳞式的纵深配备,实行“铁壁合围”、“拉网扫荡”。参加作战的日军还专门分为封锁部队与“扫荡”部队。封锁部队相当强大,常驻一地专门从事封锁。“扫荡”部队则远途奔袭,一经与冀中部队接触,各处日军则迅速集拢,层层包围,企图在这一地区歼灭冀中部队。
第二阶段开始后,五月十一日至五月三十日,为日军“奔袭合围、分区反复“扫荡”的阶段。结合“清剿”,开始建点、筑碉、修路,对冀中区实行封锁分割。
在此期间,日军继续对冀中区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实施“奔袭合围”、“清剿扫荡”,以达到聚而歼灭的目的。
到了第三阶段,冀中军区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了。
四月下旬,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便同冀中区党委书记黄敬、军区参谋长沙克、政治部代理主任卓雄、参谋处长张学思等(政治委员程子华此时在路西晋察冀边区另有任务),在全面分析研究、掌握日军"扫荡力的谋策和目的的基础上,商定了反“扫荡”的方案。
与此同时,区党委和军区向各地委、分区发出了反“扫荡”的紧急指示。并决定精简后地区党委、军区机关再分成两股,一股由吕正操和黄敬指挥,在日军合围时,向沧石路南突围到六分区活动,—股由沙克和卓雄指挥,向滹沱河北突围到九分区活动。以后因情况变化,两股又合在一起。
黄敬和吕正操说,四面敌人总兵力约五万左右。敌人在报纸上吹嘘,这次“扫荡”是冈村宁次亲自指挥的,叫作十面出击、铁壁合围,其目的是要寻找冀中军区主力作战。
黄敬和吕正操鼓励大家,这次反扫荡是有胜利条件的,有党的正确领导,有广大群众的拥护。敌人的兵力虽多,却像睁眼的瞎子,他们要捕捉冀中区的领导机关,叫他们摸不到。机关干部要分散到群众中去,发动群众坚壁清野,坚持斗争。部队采取机动配备,以隐蔽迅速的行动与敌人周旋,保存住有生力量就是胜利。
会议正在进行中,日军的飞机来盘旋侦察。吕正操抬头望望天空,然后又向会场环视一遍,自信而风趣地说:“也许是冈村宁次坐飞机来看望我们了。好,那就让他看吧!晩上演场戏给他看,然后开始行动。”
这天晚上,果然演起戏来,由火线剧社曹禺创作的话剧《日出》。明亮的汽灯照耀周围十几里,好像故意让日军知道,冀中区领导机关就在这里。演完戏已经半夜,各机关部门开始分散活动,分头走上反“扫荡”的征途。
五月二日下午五时,冀中军区司令部、政治部、区党委、行署,以及各部门和随行部队开始出发。在日军还没有接近以前,这支浩浩荡荡,却又拖累沉重的队伍,就在冀中根据地深、武、饶、安地区活动。先向正西行军约三十里,到饶阳县的邹村暂时驻下。
这时,吕正操和黄敬作出决定,要进一步轻装,把棉衣服和笨重物品就地坚壁在房东家里。入夜继续出发,以急行军的速度一直南下,在天亮以前到了日军封锁线沧石公路上,趁着一弯下弦月亮,在敌人岗楼的盲目枪声中穿了过去。
过公路后行约四、五里,被一溜东西排列的小村庄挡住,队伍又转头向东南插下去。到了深县、武强、武邑三县交界的朱家庄驻下,隐蔽休息。
这一天一夜的行军,先由东向西,再由北向南,再由西向东南,连续行军一百二三十里。
五月四日傍晚,天下起雨来,雨和三四级的东北风搅在一起,队伍趁着夜来风雨出发。人们身上被风雨浇打,脚下泥水流借,眼前伸手不见五指,揣摸着方向,向东南插去。
行约二、三十里,到了武邑县北边、滏阳河北岸的前后尚村驻下。观察日军动静,从各方面侦察来的情报分析,日军摸不到冀中区党政军领导机关的去向,仍在继续增加兵力,收缩对深县、饶阳、武强这一冀中中心地区的包围圈。
当天晚上,我军抵达武邑县翰林村,在此地过夜。待到天明,大家见到,这一带村庄果树林很多,滏阳河水清清,阳光和煦,风景优美。这里既是武邑、深县、衡水三县交界的地方,也是冀中区和冀南区交界的地方。
按日军这次作战计划,冀中区领导机关已经转移到日军包围圈东南边缘的一个角上,避开了日军的视线,是个机动有利的位置。
五月七日,吕正操和黄敬所带队伍,听到西边深县境内枪炮声激烈,侦知是石德路沿线的日军,从衡水向深县城北进,合围护驾池一带,几乎是在冀中区领导机关队伍身边擦过去的。
同时,滏阳河下游河水上涨,加以衡水、武邑城内增兵,看来日军要封锁滏阳河。情况紧迫,当夜吕正操和黄敬又率队向东北转移,折回到武邑县城北边张家村驻下。
夜里,听到有枪声,队伍紧急集合起来,人不卸甲,马不离鞍,昼夜警戒,拖过一夜一日,无事。
五月八日傍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伍北进,摸到日军据点小范镇以南七八里的豆村附近,夜行军六十余里,到交河县境内与阜城县交界的军张村驻下。
至此,翼中区领导机关跳出了日军的“铁壁合围”圈。
五月九日傍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继续东进,到东光县的砖门村(现属阜城县),这里有一小块游击根据地,称滏东地区。但冀中军区的大部队很少来到这里,群众基础不够深厚,为防备暴露目标,吕正操和黄敬不得不率队夜行军转移。
五月十日傍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向东北转移到东光县李家庄和曲龙河(现属阜城县)。这里离津浦路只十余里。进入敌占区边沿,人们可以看到南霞口车站的灯光,可以听到津浦路上火车的汽笛声。
队伍进村后,不打扰老百姓,只由村里办公人员分班、组领到群众家里,找一个草棚子或门洞驻下休息。
五月一日至八日,七分区二十二团的两个连,在定县赵户村的战斗中,与村里民兵协同,先后打退日军三次进攻:五月一日,日军“扫荡”开始后,为打通定县、无极公路,以一部兵力进攻赵户村,二十二团以猛烈火力阻击,击毙日伪军四十余名,获战马八匹,日军以失败而吿退。
第二天日军又来进攻,被二十二团打死打伤二十余名。五月八日,日军发起第三次进攻,结果付出比前两次更大的代价。
日军在第一阶段扫荡作战中,不但未能达到歼灭冀中区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的目的,反而被歼灭一千多人。
在日军向冀中区反复实行分区扫荡、“奔袭合围”,结合“清剿”的第二阶段,日军作战的主要目标,仍是寻找冀中军区主力决战,捕捉冀中军区领导机关。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,冀中区党委和军区决定,各分区相继向外线转移。
吕正操和黄敬率队先向正西前进,到夜色笼罩以后,再转向北插去,夜行军六七十里,到交河县的徘徊村驻下。
五月十二日晚,冀中区领导机关队伍继续北进,越过沧石公路,黎明到达献县的东北隅、子牙河东岸的前后张祥村。这里已经处在日军包围圈的背后。
五月十三日夜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顺子牙河东岸北进,越过沧河公路,在沙河桥以北,渡过子牙河,驻在子牙河西岸河间县的刘九村。
这里处在日军包围圈的后边。这块地方是属于冀中区的另一块根据地,称任河大地区,即任丘、河间、大城三县交界地方,群众基础很好,冀中区领导机关得以在这里侦察敌情,分析敌人军事动向。
从各方面的情况得知,在五月九、十、十一、十二日这几天里,日军分路、分片向冀中根据地腹心地区包围进攻。
在这几片根据地里,几乎村村都有日军,用拉网战术,步步压缩,配有汽车、骑兵、车子队,反复“搜索扫荡”,企图捕捉冀中区领导机关和主力作战。可以看出,日军始终没有摸到冀中区领导机关的踪影。
五月十四日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向北转移到大城县的东、西杜各庄,这里情况比较平静。
五月十五日休息一天。冀中区领导机关原计划从这里北渡大清河,到十分区日军守备薄弱的地方转移到平西去。
这时,接到彭德怀发来的一个电报,让冀中军区司令部坚持两个月,暂时不要离开冀中。当时,冀中区领导机关对日军的这次扫荡,估计大致不错,但也有不足之处,认为坚持两个月,日军的“扫荡”也就结束了。
于是就按照彭德怀的指示,继续在津浦路和滏阳河之间这块地区同日军周旋。没有料到,日军这次反复扫荡,时间长久,而且到处建碉堡、修岗楼,实行分进合击、反复清剿,往返寻找冀中军区主力,捕捉抗日干部,破坏抗日领导机关。
五月十六日下午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向南,折回到大城县的蒲塔村驻下。入夜,队伍南下渡子牙河,驻到子牙河东的河间县属的黎民居村。
五月十七日,吕正操和黄敬考虑到黎民居村南临沧河公路,距沧州只七十里,为防日军奔袭,晚上又西渡子牙河,驻到子牙河西岸的西张各村去。
五月二十日夜,冀中区领导机关又转移到靠近津浦路的运河西岸石郭杠子村,这确是到了日军眼皮子底下。
五月二十一日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转向西南,行军七、八十里,折回到东光县的后陈庄。
这支队伍,连续反“扫荡”行军二十多个日夜,回到根据地里,每个人都好象松了一口气。傍晚,吕正操和黄敬、卓雄等,还到村边场院里打起高尔夫球来。
其实,球场只是用军铺挖了几道小沟,球是用木头现削制成,球棒是用杂木杆装上个横拐头。但他们打起来却满有兴致,似乎忘记是在同几万敌军对阵。
在后陈庄,冀中区领导机关从几天来得到的情报分析,敌情可能发生变化,因为敌人分区“扫荡”以后,撤走了六七千人。同时,平大公路上天天有敌人的汽车向北开去,好象是陆续撤兵。无是决定,要靠近敌人边缘去,进一步弄清敌情。
五月二十四日晚,吕正操和黄敬率队向西行五六十里,驻在交河县西南边界的前后四小营村。
据当地群众报告:在小范镇南面一个小村里,驻屯着一千多日军。这些日军白天在河边钓鱼,并不发动扫荡。
得知这些情况,吕正操和黄敬恍然大悟,原来敌人佯作撤军,实为潜兵之计,设下陷阱,用钓鱼战术,诱冀中部队上钩。于是,吕正操和黄敬当机立断,率队连夜返回,转向东北,插到敌人的富庄驿据点背后冯三番村驻下。
此地东距津浦路只八里远,中间隔一条运河。铁路沿线的日军好象听到了动静,向八里庄方向盲目打了几炮。吕正操和黄敬又集合队伍,略向西移动,退到路家洼村,躲到日军炮火射程以外。这一夜,冀中区机关队伍连续行军一百余里。
五月二十八日,冀中区领导机关从接到的情报、报吿得知:五月二十日,敌人以二千兵力“扫荡”青县、建国地区;五月二十三日,敌人以六千兵力“扫荡”任河大地区,扑了冀中领导机关的后影子,冀中领导机关把敌人甩在后边了。
此时,又接到彭德怀电示,说是收到了吕、黄的电报,同意吕、黄对冀中形势的分析,同意冀中领导机关通过冀南转移到外线的意见。于是,吕正操和黄敬决定,作大幅度南下转移。
五月三十日晚,冀中区领导机关向西南转移到武邑县边界的南石村驻下。
在此期间,八分区二十三团一营在饶阳县王岗村,与日军狭路相逢,一场激战,杀伤日伪军百余人,全营将士顺利转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