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阅微草堂笔记》是清朝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纪昀(纪晓岚)于乾隆至嘉庆年间以笔记形式所编写成的文言短篇志怪小说。
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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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
“交河及孺爱①，青县②张文甫，皆老儒也。并授徒于献③。尝同步月④南村北村之间，去馆稍远，荒原⑤寂，榛莽⑥翳然⑦。张心怖欲返，曰：墟墓间多鬼，曷⑧可久留。俄一老人扶杖至，揖二人坐，曰：世间何得有鬼，不闻阮瞻⑨之论乎？二君儒者，奈何信释氏之妖妄。因阐发程朱二气屈伸之理，疏通证明，词条流畅，二人听之皆首肯，共叹宋儒见理之真，递相⑩酬对。竟忘问姓名。适大车数辆远远至，牛铎铮然，老人振衣急起曰：泉下之人，岑寂久矣。不持无鬼之论，不能留二君作竟夕谈。今将别，谨以实告，毋讶相戏侮也。俯仰之顷，欻然已灭，是间绝少文士，惟董空如先生墓相近，或即其魂欤。”
--《滦阳消夏录一》
①及孺爱：名慈，直隶交河县人。雍正年间岁贡生，隆平县训导。
②青县：隶属河北省沧州市，位于华北平原东部，南接沧州，北依京津
③献：献县位于河北省东南部，隶属于沧州市
④步月：意思是月下散步
⑤阒[qù]：静寂，没有一点声音
⑥榛莽[zhēnmǎng]：丛杂的草木
⑦翳然[yìrán]：形容荒芜，隐没
⑧[hé]：加强反问语气，相当于“岂”,“难道”
⑨阮瞻：阮瞻，字千里，陈留尉氏（今属河南）人。“竹林七贤”之一阮咸之子，生年不详，约卒于晋怀帝永嘉年间。阮瞻平素坚持无鬼论。
⑩递相：相互
铎[duó]：挂在牛马颈下或屋檐下的小铃
铮：形容金属、玉石相撞的声音
岑寂：寂寞，孤独冷清
竟夕：终夜;通宵
欻然[xūrán]：亦作“歘然”。忽然。
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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译
沧州交河的及孺爱，河间青县的张文甫，都是饱读诗书的老学儒，此二人同在献县的学馆讲学。
一天晚上，皓月当空，星光点点，两位老先生饭后一起散步，边走边谈，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，从上古三皇到当朝圣主，相谈甚欢。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远离学馆的荒郊野地，周围草木杂生，寂寥无声，四下无人。张先生有些害怕，打算就此返回学馆，便说道：“夜渐深，废墟坟墓之间往往有鬼出没，此地不可久留”。
张先生话音刚落，只见一位老翁扶着一根拐杖，已缓缓来至二人面前，这老翁一脸和气，拱手施礼，然后说道：“世间怎么会有鬼呢，难道没听说过晋朝阮瞻的无鬼论吗？两位先生都是孔圣人门下的儒生，怎么还相信佛教中的鬼怪之谈呢”。
不等两位老先生应声，老翁便继续说了起来，大谈宋代程朱理学关于阴阳二气变化的理论，引经据典，条理清晰，娓娓道来。两位先生听后，十分认同，连连点头。于是这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谈起来了。可只顾着讨论学问道理，却也不曾询问的姓名。
就在三人相谈正酣之时，只听得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传来，远远望去是几辆牛车朝这边走过来了。只见老翁掸了掸衣服，急急地起身说道：“我本是这黄泉之下的人，苦于无人相谈，孤独寂寞很久了。如果不是持无鬼论，怕是不能跟两位先生彻夜长谈。现在我要走了，所以也就告诉你们实情，不要认为我是故意捉弄二位啊”
眨眼之间，便消失不见。
这附近没有什么文人雅士，只有董空如先生的墓离此不远，也许是董先生的阴魂吧。
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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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
关于持无鬼论的晋朝阮瞻，有个趣闻轶事挺好玩儿的。
瞻素执无鬼论，物莫能难，每自谓此理足可以辩正幽明。忽有一客通名诣瞻，寒温毕，聊谈名理。客甚有才辩，瞻与之言，良久及鬼神之事，反覆甚苦。客遂屈，乃作色曰：“鬼神，古今圣贤所共传，君何得独言无！即仆便是鬼。”于是变为异形，须臾消灭。瞻默然，意色大恶。
--《晋书·卷四十九·列传第十九》
这个阮瞻，不仅是无鬼论者，而且也是一个辩才。一天家里来了个客人要跟阮瞻辩辩，证明这世上有鬼。
于是二人激烈相争，最后这个客人辩不过阮瞻，只好认输了。可这人脸色突然一变：“古往今来的贤圣都认为有鬼神，怎么你就偏偏不信呢！实话告诉你吧，我就是鬼！”完事儿，这人就变化成一个诡异的形状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。
只留下早已被吓傻的阮瞻，一脸惊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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